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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三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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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恭彌起初並不讚同四王天菖蒲的提議,他打從心底覺得這家夥是在胡鬧。盡管內心不快,但他轉念一想,其實對方要做什麽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同意了。

從並盛町去東京很快,換乘特急的話只需要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當四王天菖蒲真正站在東京的土地上,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這裏和她印象中的東京不同。曾經的東京可以碰到各種混跡在人類中的高等物種,是隱匿在繁華之下的詭秘多變。而這裏,只有建築設施雷同,籠罩在蒼穹之下的城市意外平靜。

也許是因為只有人類群居的緣故,在這種經濟繁榮的表象之下,竟然毫無熟悉的感覺。

隨手在花店買了一束百合,根據記憶中位置來到墓園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這個時候四王天菖蒲倒是感激起火焰來了,她很樂意給這種治愈性火焰的使用感打個滿分,至少傷口不是一件那麽令人在意的事情了。

松阪大宅依舊如同記憶中那樣恢弘肅穆,透著一股她不喜歡的粉飾太平的氣息。

這個大家的墓園建在偌大宅邸的背面,挨著群山,看起來一望無際。她曾經遠遠地看到過幾次,過期食物的氣息令她非常討厭。

墓園門口的守墓人年紀已經很大了,他穿著一身黑衣黑褲,瘦削的身體似乎已經經受不住風雨的侵襲。但那雙嵌在歲月溝壑中閃著陰鶩的眼睛,卻仿佛看透夕朝。

“……腐朽的氣息……”

四王天菖蒲捧著花束的身形滯了一下,望著這位佝僂的老頭。

他沈默著,嘴唇微微顫抖。

“你說什麽?”四王天菖蒲的眼睛微瞇,安靜的墓園只有冷冽的風刮過,蕭索冷清。

在感受到那道打量的危險目光後,守墓人的手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年事已高,還是因為害怕。

“老頭子胡言亂語,還請見諒。”守墓人駐了駐手中的拐杖,顫顫巍巍地別開了身形往邊上走去,“小姐自便。”

“等等,松阪花音的墓在哪?”百合的馨香攔住了他的去路。

“……咳咳。”守墓人終於擡起了那雙蒼老的眼睛,陰冷的氣息頓時柔和不少,“您是來見……小小姐的?”

四王天菖蒲的眉頭染上一絲疑惑——她明顯的感覺到了眼前的老人氣場慢慢柔軟下來了,這也許證明,花音生前和他相交甚好。

這樣一想,四王天菖蒲的態度便放緩了一些,“是的,我來見花音。”

守墓人沈默了一下,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但那幅度太小,扯動了滿臉的溝壑反而變得更加滑稽,“是小小姐的朋友嗎……你是第一個來看望她的人。”

這句話讓四王天菖蒲微微有些詫異,“你的意思是,她的家人從來都沒有來過嗎?”

守墓人費力地點了點頭,拄著拐杖領著她往墓園深處走去,“他們……把小小姐當成了害死家主的喪門星,明明是那麽溫柔的孩子……”

四王天菖蒲冷哼了一聲,她能感受到松阪氏那些狼心狗肺的人類所言所為。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類的屍骨。她拽緊了手中的百合,臉上卻露出了格外溫和的神色,“是啊,花音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人類。”

“聽起來,你和小小姐已經認識很久了。”他慢慢地走著,四王天菖蒲也難得耐心地慢慢跟著這老態龍鐘的背影,“可是……老朽卻從來沒有聽小小姐提起過你。失禮了,老朽沒有別的意思……咳咳……”

四王天菖蒲並不生氣,獸類的直覺令她察覺到這位老人並無惡意。而她,一向來對這些半只腳踏進死亡的人類沒有狩獵的興趣,“沒錯,我認識她很久了。”

“不過,您的用語很特別。”守墓人沈默了一下,聲調平緩,“這位小姐,應該不是尋常人吧。”

“我害死了她。”

守墓人的步伐踉蹌一下。

“您很意外。”

老人輕輕咳嗽了幾聲,似乎是冷風灌進了喉嚨。他扶著拐杖的身形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以後,又開始慢慢往前,“是松阪氏的野心害死了小小姐。”

“不,是我。”四王天菖蒲望著這篇蕭瑟陰冷的墓園,整個人都如同被吸進了回憶中去。她的腳步盡量輕緩,唯恐驚擾了花音的美夢。

“小姐,你須知道,能夠懺悔的人都不是壞人。而那些明知惡貫滿盈,卻不肯回頭的人,就連大國主神都已經無法挽救。”

“懺悔……”四王天菖蒲被這個詞忽然逗笑,她發出了一聲輕嗤,語氣柔美,“您知道……我做過什麽嗎?我殺了數不清的人類,看到便殺,用你們的形容詞來說,就是‘無辜’。而我,從來都不屑為了人類懺悔。”

“那麽,小姐會殺了老朽嗎?”

四王天菖蒲一怔,下意識答道,“不會。”

“這說明,您已經有心向善了。”老人輕嘆一聲,“愛屋及烏。小姐是因為老朽與小小姐相識而暫時放下了惡念,對吧?”

“……”四王天菖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很明白,這些與亡人相伴的守墓人,通常都透著靈氣。他們是這片靈魂歸處的沈默者,也是接納者。

於是她想了想,又開口說道,“如您心中所想,我不是人類。我以人為食,憑此為生。”

“如果是這樣,老朽心裏倒是釋然了不少。生存是種本能,唯有合適的人才能存活下去……”守墓人並不因為她的話而感到恐懼,或許在這裏待了數十年,他已經將心歸於寂靜,“感謝您,沒有對小小姐動了邪念,反而守護著她。”

“老人家的想法真是奇怪。”四王天菖蒲的笑容松懈了下來,“對你們人類來說,我可是無惡不作的存在,你應該指責我是草菅人命的怪物,然後想方設法為民除害。殺了我,以除後患。”

“森羅萬象,你只是沒有感受過人心。”他的語調並不似外表那樣陰郁,如同參透了生死,“當一個人看遍了爾虞我詐、陽奉陰違的時候,他會發現,吃人的怪物要比彎彎繞繞的人心單純得多。”

“既然同樣從黑暗裏誕生,也註定永遠行走在黑暗中——那麽究竟是黑是白,並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內心尚且純真的人,能夠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否對自己充滿善意,就像是小小姐一樣。”老人慢悠悠地停在了一處偏僻的墓碑前,露出了慈祥的神情,想來也是回憶起了松阪花音的過去。

四王天菖蒲著實覺得眼前的老頭子說了一堆和普通人類不太一樣的歪理,但她知道,這位守著墓園的老人的心也早就被染黑了。而他所講也不過是亦正亦邪。但對她來說,這些話無疑是種救贖。

松阪花音對她而言,是白。雲雀恭彌,則是黑。

“恕我多言,小姐您現在應該有了新的陪伴者了吧。您看起來很喜歡那枚戒指。”

四王天菖蒲掃了一眼那已經布滿裂痕的戒指,臉上的傲氣不由得褪下去了幾分,“不,只是我執意跟著他。那是和花音截然不同的存在,他又驕傲又執著,是個奇怪的人。明明脾氣不夠好,卻能永遠恪守著自己的原則。”

“您很了解他。”

“不,只是一種共鳴。我想,他手裏沾染的鮮血並不比我少,但是這種共同墜入黑暗的感覺我卻很喜歡。”

“人類嗎?”

“是的。”

“你們很像。小姐您看起來,也是那樣的人。驕傲又執著。”

“啊——他的性格太惡劣了,我並不想像他。”四王天菖蒲無奈地攤了攤手,原本高傲的神色此刻卻帶著一種親昵的埋汰。

“但是本性卻不壞。”

“……?”

“自詡為吃人的怪物,但卻比許多人類更加坦蕩。我想,他應該比小小姐更適合待在您的身邊。”

“哦?”

“方以類聚,僅此而已。老朽活了那麽久,當然看得出來。”

“謝謝,不過我可不想變成人類。”四王天菖蒲笑了起來,風情萬種。

她覺得自己的脾氣已經好了很多。過去的自己,眼睛裏只會在乎松阪花音一個人。而現在的她,會放眼於重要的人身邊的存在。

四王天菖蒲將花束輕輕放在墓碑之前,光禿禿的青石板上沒有任何東西,卻也十分幹凈。想必是眼前這位老人家一直在細心打理的緣故。

她的眼瞼一點點柔軟下來,不由得對這位稀裏古怪的守墓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一次是真心的。

對著松阪花音,她什麽也沒說。

或者說,什麽也不需要說。

來到這裏就是一種慰藉,而接下來,她需要更加珍惜身邊的那個人類。

四王天菖蒲認為自己該回去了,去見見那個守墓人口中“本性不壞”的家夥。筱宮千代的事情已經被拋到了腦後,雖然分別的時間不長,但站在兩個城市的土地上,她卻格外有些思念。

告別了守墓人之後,四王天菖蒲便離開了這座墓園。

原本陰森森的墓園此刻看來,卻有如新生,就連她自己也是一樣。

夕陽漸漸西下,點點夕光透過雲隙擁抱著大地。所有的事物都融進了暮霭之中,變得柔和溫暖起來。

四王天菖蒲在路上走著,竟然覺得內心也柔軟了起來。

但沒過多久,她便覺得似乎有什麽跟著自己。

她轉過頭,卻對上了幾位神色肅穆的白袍學者。

“是四王天小姐嗎?我們有要事想要與您商榷,能否麻煩您一些時間,和我們走一趟呢?”

四王天菖蒲淺淺地掃過這些學者身上別著的銘牌。

國立生物學研究所。

作者有話要說: 私以為寺島彰和四王天菖蒲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雖然都是怪物,但一個是真的蔑視人類暴虐殘忍,另一個卻是有著自己珍重的東西。

就算是黑,也有很多種種類。不過不管是哪種,雖然是為了生存而活著,但他們都是【對人類而言】三觀不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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